「最佳第六人」與「搜尋結果排第十一」的命運也差不多
造成這項巨大轉變(按:1997/98 開季僅得 15 勝 9 負之後打出 9 勝 2 負)的原因,是在對戰擁有長人前鋒的球隊時,將東尼.庫科奇轉成先發球員。這讓他可以扮演第三個後衛,就像史考提之前所做的一樣,並且利用他具有創意的控球能力。東尼是個特立獨行的球員,他總會尋求別人意想不到的戰術,有時候這會發揮相當不錯的效果。不過,東尼沒有堅毅的精神或是體能條件能駕馭 NBA 比賽崎嶇的八十二場賽程,擔任主要得分球員或是控球球員。但如果沒有東尼坐鎮,我們板凳球員的戰力就會變弱許多。
菲爾積遜《領導禪》第211頁
香港時間1998年6月1日,知我喜歡古高的同學兼波友跟我說:「古高今場好勁啊。」甚麼?今天亞視有做直播嗎?
事後我大概有在亞視國際台補看兩小時的比賽重播,但就是饒恕不了自己錯過直播時間:美國時間仍然是5月31日,當晚古高得21分,1998年NBA東岸決賽公牛苦戰七場最終以4:3淘汰印第安納溜馬(Indiana Pacers)。在這個系列的對決之中,公牛教練菲爾積遜(Phil Jackson)其中一個為人稱道的殺著就是改用小前鋒古高防守正值職業生涯最佳時刻的荷蘭長人史密斯(Rik Smits),雖然現在才聽到後半句是「代價是要防棄防守」,亦即是「田忌賽馬」式的棄車保帥策略,但多年來單聽上半句,還是夠津津樂道。
“The Last Dance”把這場生死戰放在尾二的第9集,(終於)把劇情推進高潮,但對古高獲全隊第二高的21分則隻字不提。ESPN決定用這個系列安插卡爾(Steve Kerr)的訪問與回顧,把有限的比賽畫面配額都留給了他和MJ。
如果套用我「狹義The Last Dance」的定義(即單計1997/98球季),我心目中古高的合適切入點只有兩個:1998年的東岸決賽Game 7和總決賽Game 5——匆匆翻查古高在公牛時代的季後賽統計數字,1997/98季後賽確實是古高在公牛的高峰,當中三分球入球數與兩分球入球率更是全隊最高(不特別標注的話恐怕年輕一輩又以為是卡爾在發光發熱)。但“The Last Dance”還是將切入點搬前,回到1992年巴塞隆拿奧運會古高與佐敦、柏賓在賽場上初見的一刻。從紀錄片的分工角度而言這是很理性的決定——雖然已經是第5集的下半部:當首兩星期播出的第1至4集有一半內容都是看似有關但已離題的內容,我還以為之後六集都要講米高佐敦怎樣神功護體以一擋五。
ESPN在播出首四集後可能出於好意,推出了一條古高在公牛時期的短片,暗中預告了下一星期公映的內容,豈料換來老觀眾的一輪揶揄。恥笑的原因很簡單:片中的古高就只會入球,但只要稍為對他有認識的,都會知道入球只可以是他的精華片段中的一部分,而不可能是全部:他最令人著迷還是他的助攻意識,和接近「古靈精怪」級別的入球方式與傳球工藝。後來還是NBA 自己出手,剪輯一條包含了我以上提及過的元素的短片,給ESPN那邊不識好歹的小朋友輕輕教訓一下。諷刺是NBA也就只給古高推出了這唯一一條官方精華,而歷來網上流傳的古高精華片段,都是靠球迷自發把VHS錄像數碼化後再行轉發。
古高未落場,眼球跟球;古高落場後,眼球追人
先表明立場:我不是要說古高好勁好勁,但他打起球來分明就是一件會移動的藝術品。而且經過多年沉澱,越來越覺得他是在權衡輕重後放棄了自己在公牛王朝裡得分搶鏡的機會(那時的我以為那是叫海鮮波)。NBA創立七十多年來,像古高這種打球風的恐怕就只得他自己一個,現在有聲音懷疑他是否早生了廿年,而我則只會當是笑話一則:換了現在你們都未會必欣賞吧。
追捧歸追捧,我一直都沒有把古高在歐洲年代的成績與殊榮記上心,幾多次歐洲冠軍、歐洲MVP我一向沒有概念,但有一項特別的紀錄值得一提:FIBA歐洲籃球錦標賽(EuroBasket)自1935年起打到2017年的第40屆,才由Andrei Mandache錄得史上第三次triple double,但對上一次就已經是22年前的古高了(1995年獲15分、12籃板、11助攻),而EuroBasket史上,就只曾出現過三次triple doubles。
古高與柏賓的關係還得靠片外的訪問補完
古高在進入NBA前已有多個花名,甚麼Pink Panther、Croatian Sensation……都沒有明確的指涉內容(聽說台灣以前有過「絕命東尼」的叫法,這種可以變成雙關詞的花名我只是覺得太過滑稽),甚至連我曾在ICQ起用的 nickname “The Waiter”,亦恐怕沒有很多人明白當中的要義。其實大家只需要記住最重要的那個綽號——歐洲魔術手——就夠了。
說古高與南斯拉夫在1987年U19世界盃雙殺美國是夢幻隊誕生的遠因,初聽會覺得誇張,但細想之下亦不無道理。「可惜」是南斯拉夫在1992年奧運前已經解體,世人無法得知集合柏杜域(Dražen Petrović)、戴域(Vlade Divac)、古高等好手的南斯拉夫隊可以獲得甚麼成就,而Dream Team I的柏賓與佐敦在面對新獨立出來的克羅地亞時,卻多添了一分敵意:公牛隊一眾老大的公敵肥經理Jerry Krause執意引入古高,始自公牛還未贏得第一冠的1990年。(公牛早於1990年已經以第2輪第2位 [總排名第 29] 資格留起了古高,但古高到了1993年才報到,剛到埗不久佐敦便首次宣佈退休,那時候流傳的說法是古高收到消息後淚灑當場)
在“The Last Dance”播出之前,多方面的公開材料都顯示這只是過眼雲煙的小風波:柏賓遷怒於尚未見過面的古高,佐敦出於兄弟情誼加入助戰,但其實古高一直以來最仰慕的就是MJ,而柏賓則成為他加入公牛後最幫上忙的同事,小孩子式的意氣之爭,後來用上最男子漢的方式了結。只是大家喜歡看火爆劇情,於是你會見到“The Last Dance”依樣畫葫蘆翻炒大哥二哥聯防古高、翻炒1994年柏賓的1.8秒罷工,古高在「狹義 The Last Dance」有甚麼貢獻,觀眾看完後其實不會有頭緒。真正要靠“The Last Dance”帶出的訊息,就只有古高在訪問中表示希望Jerry Krause尚在人間可以為自己辯解幾句,與球評家Mike Wilbon給古高的結案陳詞。
世上沒有太多假如:真正 The Last Dance 中的古高
一開始當我要東尼.庫科奇擔任隊上的第六人時,他有點退縮,但是我說服他,對他來說那是最有力的位置。身為一個先發球員,他必須要打到四十分鐘而不累垮,這經常讓他感到困擾。但是擔任第六人,他就可以提高球隊的得分率,這是他曾經在數場關鍵比賽中做過的。當史考提不在場上時,他也可以藉著他出色的傳球技巧重新提振起球隊的士氣。
《領導禪》第181頁
古高在1998年季後賽的兩個亮點,第一個(東岸決賽)已給監製無情地炸掉,剩下來的第二個對我來講一直震撼至今,但就更加難登上熒幕了:決賽第5場公牛發揮失準,第1節只攻入18分,但古高已包辦了其中的13分(換另一種說法:公牛首8分都由古高射入)。
我不提沒有人會提:全場古高射13中11(已處於亂拋都入的亢奮狀態),三分球射6中4,但射失了最後一記罰球(是否戰術考慮則不得而知)。臨完場佐敦搶著亂射,比數停留在81:83。而偉大無比的“The Last Dance”就只剪剩古高追至81:82的那記三分球。

故事結局當然是波神留待第六戰單天保至尊,隻手擊退猶他爵士(Utah Jazz)。經“The Jordan Rules”作者 Sam Smith 提醒(podcast 大約由第 35 分鐘開始):「波神」佐敦在職業生涯的35場總決賽比賽中就只有3次得分不是全隊最高——柏賓已佔了兩次,而第3次就是這一場的古高。
但就是沒有人提起,人和事未浮現就已經湮沒。
我心中尚未崩壞的地方
恐怕全香港沒有幾多人會像我這樣繼續留意有關古高的消息。其實他自退役後不久便以一頭灰髮示人,再回想起他給交易至費城自由人期間給拍下的那個淺棕色頭髮頹look,有理由相信他的頭髮是天生早白、很年輕便要開始染髮。只是大家與他二十年不相往來,重遇一刻便已經是2020年NBA全明星週末期間的一場友誼賽,古高沒有變禿頭,但已經半白,再加上照片微粒粗至「起渣」的級數,把他皮膚上的斑點強化得淋漓盡致。而我只知他一直有跟佐敦組隊參加高爾夫球比賽、2017年出席國際籃聯(FIBA)名人堂宴會前還身穿全套老西單手射入三分球,更何況真正的崩壞早在2011年已經出現了。
附注:向沒有戲份的失敗者致敬
I always say the Utah Jazz and Indiana Pacers probably did the same thing we did — practice like crazy, love each other, devoted everything to winning. And then lost to us. And nobody says things about Indiana and Utah. It’s that close, that fine a line between winning and losing. And you win and 25 years later, you have 10 (TV) episodes about you.
Toni Kukoč@NBCSports (21/04/2020)
不管後世現在怎樣扭曲,The Last Dance就是1997/98,就是Phil Jackson季前派給球員的操作手冊的大標題。現在“The Last Dance”給發水變成10集,都仍然有不少訪問不到的人物——早年已經逝世的Jerry Krause固然從此失聯,1997-98連敗兩次的猶他爵士教練史隆(Jerry Sloan,1942-2020)亦碰巧在“The Last Dance”公映完畢後五天去世。史龍在2016年已確診患上腦退化症,估計在節目籌備時已沒有可能再請他現身說法,如果他仍然健康的話,以他身兼公牛名宿與爵士教練的雙重身分,定必是其中一個重要訪問對象。
這隊在史隆治下的猶他爵士,願意上鏡的就只有「助攻王」史托頓(John Stockton),而當年他的最佳拍檔「郵差」卡爾馬龍(Karl Malone)則堅拒現身。雖然直至現在仍是對這支爵士隊的衝撞、單調打法嗤之以鼻,但相信不少球迷都會隨年歲增長越加敬佩這支貫徹自己風格的隊伍,又會更加佩服像卡爾馬龍這類堅守自己理念、不為別人買賬的硬漢子。
後記:我又忘記留家看直播,但沒有忘記波神
香港時間1998年6月15日早上,NBA總決賽第6場,但我竟然一早答應了回校交功課給中文老師,結果我錯過了這場真真正正的“The Last Dance” ——
後來,喬丹回憶了比賽快結束時他心裡在想什麼。那聽起來,像是一首有關冥想的詩。「當我抄到球時,那一刻成了永恆,卡爾根本沒有看到我接近,因此我才可以把球抄走。當羅素靠近的時候,我滿懷自信的利用了那一刻。這是場差距二分、三分的比賽,我們的比數一直很接近。當我拿到球時,我抬頭一看,發現還剩下十八.八秒。我讓時間一秒一秒地過,直到球場上的狀況正合我意。約翰.史托克頓正在防守史蒂夫.科爾,所以他不能冒險離開。而等羅素一靠過來,我就有了很大的活動空間,我知道,我們可以再拖延五.二秒。」我真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情。我還以為,一年前喬丹重感冒仍然上場的那場著名比賽,就已經讓我見證過他的偉大時刻,但是這次完全是不同的等級。彷彿整件事情的劇本早就已經寫好了。儘管喬丹多年後會回到籃球界,為華盛頓巫師隊(Washington Wizards)效力,這次卻是大家公認屬於他的最後一擊。一個不折不扣的完美結局。
《領導禪》第220頁
(芝加哥公牛 The Last Dance 系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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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齣紀錄片訪問的是一班NBA外勞,看到的卻是當代巴爾幹半島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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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磅還重磅,失望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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